1

　　半佛老師曾經(jīng)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，傳授給我一個識人的秘訣：

　　80后，看誰給錢多就跟誰干；

　　90后，看誰感覺不爽就不干；

　　95后，看誰不爽就會跟誰干。

　　果然，半老師警世恒言，誠不欺我。

　　前兩天，吐槽大會的二號臺柱子，出生在95年的池子，還真就不管不顧就和自己的老板干起來了：

　　據(jù)傳下面一段是池子自己寫的分手信：真的非常Real

　　池子談到公司，他的評價是：

　　“公司很亂，領(lǐng)導很精，用所謂的喜劇夢想牽著你們走，帶著你們天天做大夢。”

　　啊，上流社會都這么下流嗎？

　　對于上流可以下流到什么程度，我特別感興趣。

　　這既是一個哲學問題，也是一個社會學問題。

　　池子究竟是因為什么被移出群聊？這里的賀叔叔是誰？李誕是坐視不管還是被蒙在鼓里？

　　李誕和池子早些年是如何發(fā)跡的？如今又是為什么要分開？被大家叫做蛋總的李誕，究竟是池子的老板還是同事？

　　池子、建國這些最頂尖的脫口秀藝人被掌控在誰的手中？誰又是隱藏在他們幕后的大資本呢？

　　作為一名野路子風控，半吊子相聲票友，靈敏度不輸村委會大媽的八卦狗仔，我總是對商業(yè)的細節(jié)充滿了好奇。

　　如今咱們喜劇行業(yè)出了荒誕劇，可能需要我親自去探探究竟了。

　　我始終覺得這些演員們的臉在笑，但是眼鏡沒有。

　　2

　　誰是“賀叔叔”？

　　池子反復(fù)提到的“笑果”，其實指的是上海笑果文化傳媒有限公司，正是這家公司操刀出品了《吐槽大會》、《脫口秀大會》這兩檔爆火脫口秀節(jié)目。

　　同時，李誕，池子、思文、王建國、卡姆、史炎、龐博、Rock、程璐、梁海源這些我們熟悉的脫口秀屆臺柱子們，也都是這家公司簽約的藝人和編劇。

　　可以這么說，在國內(nèi)剛剛興起的脫口秀行業(yè)，掌握這些王牌資源的笑果文化是真正的宇宙中心，大概可以等同于相聲行業(yè)的德云社，僅次于羅老師。

　　相對于這些演員來說，哪里是德云社，固然重要，但誰是“郭德綱”，或許更重要。

　　李誕毫無疑問是笑果的臺柱子，而池子隨李誕一路過來，更像是笑果的二號人物，但是這樣一個人為什么說退出就退出了呢？

　　查了一下笑果文化的股權(quán)結(jié)構(gòu)，發(fā)現(xiàn)：

　　臺前的李誕其實根本不是笑果的“真正核心”，池子更不是。

　　刨除企業(yè)間的投資關(guān)系，李誕不過是笑果文化里的3號位，而且還是并列的，持股比例是5.04%

　　而我們的賀叔叔，也就是賀曉曦才是笑果真正的2號位，明面上持股6.7%，并且持股7.05%的笑樂文化，賀叔叔手里還有50%的股權(quán)。

　　笑果文化CEO賀曉曦

　　也就是說，大家喜歡叫李誕為蛋總，這是成立的，不過，這個總，不是老總的總，是“總監(jiān)”的總。

　　根據(jù)我了解到的信息，葉烽是笑果文化的董事長，賀曉曦是笑果文化的CEO，而李誕則是這家公司的內(nèi)容總監(jiān)。

　　至于池子，他只是一個簽約藝人，一個打工仔，一個內(nèi)容產(chǎn)品，而且還僅僅是“若干藝人之一”。

　　中國新式脫口秀宇宙中心的掌門人，他姓葉。

　　這個姓一看就能打10個。

　　池子要是想通這個環(huán)節(jié)，可能就不會這么跳了。

　　年輕人真的太沖動了。

　　多虧池子的父母足夠努力。

　　3

　　2012年的時候，李誕23歲，剛大學畢業(yè)，那時候李誕還叫李瑞超，跑到北京當北漂，在奧美打工，一個月能掙三千多。

　　從這里也能看出來，李誕從一開始就比王建國會掙錢，同樣是寫稿，在網(wǎng)易當段子手的王建國，夜里還加班寫網(wǎng)文，就是那個非常出名的《李姐的混蛋超能力世界》，總共加起來一個月也就賺2000多。

　　大概是13年的時候，《今晚80后脫口秀》的王自健有點肝不動了，在全國搜羅段子手，兩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成為同事的。

　　那個時候節(jié)目組對寫手的段子“按件計費”，倆人一合計，踏踏實實計件，一個月能掙一萬多，13年那會兒，這個數(shù)，對搞文藝的人來說已經(jīng)算不少了。

　　不過那個時候李誕還是比王建國要強，妥妥的公司業(yè)務(wù)骨干。

　　不僅能加班，能熬夜，段子寫得又快又好，還擅長搞組織工作，池子就是李誕從一個叫“北脫”的組織里面挖過來的。

　　這樣的人，后來能當上“總”，是經(jīng)濟規(guī)律運行的必然結(jié)果。

　　機會出現(xiàn)在2014年， 親手打造了 《加油！好男兒》、《今晚80后脫口秀》的總導演葉烽在這一年結(jié)婚。

　　可能是感受到了婚后生活的壓力，也是在這一年，葉總和電視湘軍出身，搞過《超級男聲》的賀曉曦準備創(chuàng)業(yè)。

　　這一年的5月29日上海笑果文化成立。

　　男人的枷鎖一般都是女人套上的，這話一點兒也不假。

　　不過感謝枷鎖，李誕這一次成為了主角。

　　很多人都說李誕佛系，說心里話，我是不信的。

　　很多人沒有真正接觸過娛樂行業(yè)，沒有感受過這些公司的競爭壓力，你真的會相信一個行業(yè)頭部公司的“總”字會來的那么佛系嗎？

　　看看李誕這兩年都干了啥：

　　兩三年光節(jié)目能搞這么多東西，更何況，業(yè)余時間還得到處領(lǐng)獎，喝酒應(yīng)酬，拍電影，還要兼職拍各種煩人的廣告，還要發(fā)微博，更得幫女朋友直播賣衣服，還能再順道出三本書。

　　各位掂量掂量自己，別說你親手去做，就是讓你一分鐘不落的看完，你得花多長時間？

　　你能不能堅持下來？

　　單看這個工作量，就很不佛系。

　　要知道制作綜藝節(jié)目，明星檔期都是很貴的，時間就是金錢，往往一個檔期趕著一個檔期，連夜錄是常有的事情，不可能沒有熬夜和透支，要是同時幾檔節(jié)目在跑，那就是拿著命在拼。

　　萬一你要再是一個管理崗，不僅要顧自己，還得帶團隊，這個工作量會讓人炸掉好不好？

　　根據(jù)我這些年對人觀察的有限經(jīng)驗，一個人如果真的佛系，是堅持不下來這些的。

　　你對一個人下判斷，千萬不要聽他怎么說，而是要看他怎么做。

　　蛋總是天才，不同于常人，態(tài)度和能力應(yīng)該都沒問題。

　　演藝圈競爭到底有多激烈，相信大家肯定是有所耳聞的。

　　在這樣的競爭業(yè)態(tài)下，一個真正無欲無求佛系的人，是不可能成為一個領(lǐng)域的大拿的，有句古話說的特別有哲學味道：“死狗，扶不上墻。”

　　為什么呢？

　　因為你不知道那面墻到底有多少“活狗”想沖上去啊。

　　哪那么容易就成為行業(yè)第一？

　　你以為每天都過的很佛系的人，能沒事兒就去酒吧喝酒，喝醉了摟著姑娘訴苦嗎？

　　有那么多苦可訴嗎？

　　有句話，雖然很雞湯，但是我也不得不說：欲戴王冠，必受其重。

　　大家都說，池子活的真實，建國活的擰巴，但是，無論如何，我也不相信李誕活的佛系。

　　把一件很重的事情做成，才華是一回事，時間是另一回事，凡能成就一番事業(yè)者，缺不了才華，更是少不了時間，得需要痛苦，必要時也得透支。

　　為人所不能，才能成人所不成。

　　能夠忍受這種巨大的痛苦，背后一定少不了有等同分量的欲望做支撐。

　　甚至可以這么說，一個成長不那么順遂的人，一個嘗過金錢香甜味道的人，一個好不容易才擁有的人，可能比普通人更恐懼失去，更在乎擁有。

　　4

　　李誕絕對是個聰明人，從對這次池子出走的回應(yīng)就能看出來：會說話，說的妙。

　　很多的人都質(zhì)疑，池子和李誕鬧掰了，于是，池子發(fā)了這樣一條微博：

　　這個微博發(fā)的相當藝術(shù)。

　　我不認為，專長搞語言的池子，會不知道怎么表達和一個人關(guān)系鐵，但是池子是這么說的：

　　好到什么樣呢？大概是這樣

　　以往都是大開大合，敢愛敢恨的率性少年，但這次用詞缺異?？酥?。

　　池子講完之后，跟了這么一張圖

　　“朋友，你喝吧”，老實話，我朋友如果這么跟我說話，我會嚇尿褲子的。

　　這句聽起來，有一點像好話嗎？

　　蛋總說：“我就不打聽了，你需要干啥的時候找我”。

　　要不說專業(yè)是搞語言的呢，這句話說的真是妙極了。

　　什么意思呢？我試著用我小學生三年級的語文功底分析一下：

　　首先，“打聽”這個詞就用的非常傳神，生動形象的表達了作者：你和公司的事情我以前不知道，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，跟我沒任何關(guān)系的大前提，巧妙地傳達了作者此事毫不關(guān)己，而且以后也不想關(guān)己的堅定立場。

　　同時，“你需要干啥的時候”，更加微妙的表達了作者不想管當下這件事情，也管不了當下的事情，只能等以后，你干啥別的時，再來找我。

　　即是推脫，又非無情。寥寥數(shù)語，內(nèi)涵豐富。

　　不愧是脫口秀一哥，天才就是天才。

　　話說回來，一個“總”，一個文化公司的內(nèi)容總監(jiān)，一個主要負責管理作者的角色，一個公司的3號位，現(xiàn)在公司里的臺柱子之一，鬧掰了，撂狠話要走，你說你不知道？

　　你跟牛講，你猜牛信不信？

　　是真不知道呢？還是不能知道呢？

　　這又是一個哲學問題，所以池子回復(fù)的也很精妙：

　　朋友，你確實得“喝吧”，喝醉了，裝糊涂，細節(jié)會更生動一些。

　　再回過頭來看池子發(fā)的這張圖，更有意思了：

　　池子頭戴王冠，李誕滿眼是錢。

　　說來也怪，倆人那么多合照，在澄清情比金堅的關(guān)鍵時刻，偏偏要選這么張圖，要不說池子這孩子不懂事呢。

　　5

　　王建國在段子里面吐槽，李誕在市中心有了自己的大house，出入都有專車接送，真正有些李總的氣派了。

　　這幾年拼下來，李誕到底身家值多少錢呢？

　　先從笑果文化這家公司來看，這家公司不僅賺錢，還融了不少錢，從天眼查給到的數(shù)據(jù)看，16年到現(xiàn)在，短短4年的時間，就有了6輪融資。

　　最近的一次是19年的4月份，看工商變更基本可以確認這一點

　　雖然沒有公開披露，但是我私底下打聽了一下，B輪參與的有天圖資本和南山資本，總體估值在30個億左右。

　　30個億什么概念？

　　按照李誕手里持有5.04%的股權(quán)計算，四舍五入就是1.5個億啊，和跟小姨子跑了的知名老板黃鶴，欠下的數(shù)基本一致，就這還沒算上他和媳婦兒陳老師合伙開的貿(mào)易公司和服飾公司。

　　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若干產(chǎn)業(yè)：

　　總之，不管佛系不佛系，這一套賬算下來，青年企業(yè)家是沒跑了，再墊一墊腳，新時代優(yōu)秀杰出青年代表也不是不可能。

　　做喜劇的，不僅僅是中年羅老師，靠做手機變身羅十億，能沖擊億元身價俱樂部，剛滿30歲的李誕也可以。

　　蛋總確實是蛋總，江湖名號背后是有實力做支撐的。

　　這個年代能和他齊名的同齡人，只有孫宇晨老師。

　　但是和蛋總一比，孫老師就像個池子。

　　卡姆在節(jié)目里天天哭著喊著要50%的股權(quán)，別說50%，更別說是卡姆，看看那些元老，你就會自己問自己：

　　我配嗎？

　　那些從開始就在的元老級參與者，比如王思文，史炎，程璐這些人，根本就沒有上海笑果文化的股權(quán)，他們有的是這家認繳資本才約13.3333萬，總共在笑果文化占股才7.05%的笑樂（上海）文化傳媒中心。

　　公司賀老板一個人占了50%，主要演員基本都在1%左右，張博洋之類的更夸張，只有0.23%。

　　如果真要按出資額算的話，張博洋大概得出三千多塊的投資額，就這還不是實繳，是認繳。

　　如此看來，中國的喜劇事業(yè)，進程確實相當坎坷。

　　但是就連這零點幾，認繳的三千多塊，從頭捋下來，我也沒看見池子。

　　說實話，對于池子而言，大餅畫成這樣，吃吐了也是正常反應(yīng)。

　　要不說池子得撤呢，池子眼睛雖然小，但是不瞎。

　　6

　　對于李誕個人來說，期權(quán)和現(xiàn)金還是兩碼事。

　　尤其是國內(nèi)的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，最終真正變現(xiàn)能拿到手里不一定還能剩多點兒，不能落袋為安，就是空頭支票，這是李誕的困境，也是一根不停趕著它往前奔的鞭子。

　　佛系不佛系沒那么重要，資本有辦法讓你動起來。

　　對于笑果文化來說，六輪融資，資本既是催化劑，也是催命符，資本進來并不是為了獻愛心。

　　看著笑果文化坐穩(wěn)中國脫口秀綜藝頭把交椅之后，緊跟著的就是緊密的商業(yè)化運作，對市場進行充分的收割，所以我們看到越來越不好笑的段子，越來越多的廣告，吐槽大會也變成了洗白大會，演員和演員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大。

　　就好像明星經(jīng)紀公司，劇團，或者平臺社區(qū)面臨的共同困境一樣：照顧老人還是扶持新人，有限的資源給誰？個別IP一家獨大之后不好管怎么辦？另立門戶怎么辦？

　　所以，有些機構(gòu)甚至會出現(xiàn)儲備備胎，威逼利誘和藝人簽霸王條款，相互打壓制衡，以謀求利益最大化的各種騷操作。

　　演員之間的配合協(xié)調(diào)越來越難做，這可能也是人的生意和資本規(guī)律之間的根本矛盾：資本可以無限的復(fù)制，但是人不能。

　　張博洋退賽，王建國滿腹牢騷，池子干脆撕逼，節(jié)目越來越無趣，質(zhì)量越來越差，這些都是信號，是對笑果的警告，也是對整個脫口秀行業(yè)的警告。

　　更重要的是，喜劇是一個靠創(chuàng)意，靠才華，靠人驅(qū)動的行業(yè)，這個行業(yè)最應(yīng)該尊重的就是人的價值。

　　人在，塔在；人走，茶涼。

　　過度的商業(yè)化，過快的收割變現(xiàn)節(jié)奏，會和前些年的流量電影一樣，揠苗助長，最終徹底毀掉一個欣欣向榮的新興市場。

　　前些年，德云社剛剛有些起色的時候，也是犯了一些錯誤的，很多老演員沒能留住，最后人心散了，結(jié)果再也沒聚起來，從那以后老郭碰見想跑出去另立門戶的孩子就經(jīng)常念叨：別，孩子，出去的都餓死了。

　　國內(nèi)的脫口秀公司起步比較晚，整個人才的培養(yǎng)機制并不完善，目前行業(yè)里面的風氣，對于演員這種資源的壓榨有些過度了，甚至會按照流量明星的路子去運作，但是喜劇創(chuàng)作需要來源于生活，需要閱歷，需要沉淀。

　　心理學上有這么一句話：人的后半生所追逐的，都是在希望補全童年的缺失。

　　小鎮(zhèn)青年，李誕是這樣；藝術(shù)二代，池子亦是這樣。

　　從本心里講，我理解李誕更多一些，在匱乏中長大，心里裝的全是欲望，無論表現(xiàn)出什么態(tài)度，本心里其實沒那么容易停下來，真正被匱乏折磨過的人，都能理解，不在乎沒那么容易做大的。

　　更多情況下，自我，需要在權(quán)衡中，往后稍稍。

　　但是池子不一樣，他的灑脫是灑脫，他的自我是真自我，他說放得下，就真的放得下。

　　錢是人的膽，沒被嚇過的人，不太知道恐懼的滋味。

　　李誕現(xiàn)在還放不下，是為了以后能放得下。

　　池子的上一代沒有放下，所以他現(xiàn)在就能放得下。

　　我們都喜歡池子，但我們自己都不希望自己變成池子。

　　池子是個天分夠高的好演員，屬于他的應(yīng)該是更寬闊的生活，而不僅僅是網(wǎng)絡(luò)和他的通州六中，這座池子，只有放進來更多的水，才會蕩得起更大的浪。

　　在脫口秀的黎明中，池子想去看月亮，李誕撿起了六便士，但愿他們都有美好的未來。